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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治下的美国是进还是退?

2017-01-16

美国新的指导原则是不可预测。不仅在国内政策方面,当选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变幻无常的外交政策立场,以及离经叛道的外交交流方式,令一直以来值得信赖的美国在国际事务,尤其在中美关系和太平洋事务上,变成了一个无法预测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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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预测或许会成为新常态。特朗普宣称入主白宫第一天就终止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不可或缺之国”似乎正在国际贸易关系中自我孤立。不过,在宣布执政头100天计划时,这位候任总统却在另一个竞选承诺——退出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AFTA)——上沉默了。不过他仍明确表示将就自由贸易协议与加拿大和墨西哥进行重新谈判。

如果美国终止TPP,中国将非常乐意扩展其在环太平洋地区的影响力范围,而美国盟友将不可避免地转而在该地区寻求一个更加可靠的伙伴。随着这些地缘政治现实逐渐成真,特朗普“让美国再次强大”的竞选承诺会最终反而“让中国再次强大”,并令美国退化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国家吗?

助力中国

一个过分自信的中国注意到“衰落”的美国正在放弃自身建立的贸易远见,同时中国正通过“一带一路”战略推进其商业使命。去年11月秘鲁召开APEC峰会期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向参加峰会的领导人重申,中国将邀请TPP成员国及东盟成员国加入北京支持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

意识到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将给予TPP死亡之吻,美国总统奥巴马警告说,一位奉行保护主义的总统入主白宫,不仅将损害美国经济,还将损害美国的全球信誉。终止包含12个国家的TPP,重新谈判NAFTA,不是应对美国国内社会衰败、种族冲突、经济困境的万能药,因为这些问题很大程度上是由科技进步、人口变化、企业战略和税收结构造成的。

正如他的竞选承诺可能出现反转,候任总统特朗普的就职培训可能让他意识到美国政府制衡机制的运行方式与经营私人企业不同。倾向共和党的华尔街金融机构、美国跨国企业和美国商会肯定会挑战候任总统的贸易和外交政策立场。在与TPP另外一个重要成员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会谈中,候任总统已经了解到退出该协定的严重后果。

不过,特朗普总统将在白宫拥有更多灵活性,白宫以前是并将越来越成为美国外交和贸易政策的主要推动者。特朗普政府必然会改弦更张,尤其是在处理对华关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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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总统

一旦国会参与白宫倡议,特朗普总统可能再次转变想法。鉴于其无法遏制的自我吹嘘渴望,他可能会与TPP其他11个成员重启双边谈判,并将TPP重塑为“特朗普-太平洋权力”。特朗普似乎相信,运用其在1987年出版的《交易的艺术》一书中阐述的技巧和洞察力,通过双边谈判达成的贸易协定将“把工作和产业带回美国本土”。

作为一位自封的交易高手,特朗普只要信奉托马斯·杰弗逊的建国理念就可以“令美国重新强大”:“与各国进行商业往来,但不与任何国家结盟,这应当成为我们的信条。金钱,而非道德,是文明国度的商业原则。与各国和平相处、贸易通商、保持友谊,但不卷入任何联盟。”特朗普行事更像是一个杰弗逊派的共和党,他可以与任何人进行贸易,好像中国人那样。与其他建国先父们一样,特朗普也曾说过:“我爱中国和中国人民。”

然而特朗普指责北京利用贸易政策“强暴”美国。不过,当他意识到中美之间互利共赢的贸易关系远比他自相矛盾的言论更为复杂时,他除了继续发展中美关系之外别无选择,毕竟他不想美国在领导力和全球贸易规则制定权之争中输给中国。

在特朗普心中,TPP对美国来说是“一个潜在的灾难”。但在美国国防部长阿什顿·卡特看来却并非如此。卡特坚称,在维护美国地缘政治霸权方面,“批准TPP与增加一艘航母同样重要”。为推进其“美国优先”议程,该议程描绘了如何在“我们伟大的祖国”“生产钢铁、制造汽车或医治疾病”,特朗普总统必须依靠全球供应链。当特朗普主政的白宫开始与其他国家打交道时,最难缠的对手将是已经将双边关系拓展到140多个国家的中国。

弥补战略失误

无视中国是一个错误。中美关系对两国来说是互惠共赢的。两国双边关系的黄金期早在殖民地时期的美国就开启了,但双边通商直到1794年一艘名为“中国皇后号”的帆船自纽约驶向广州才正式开始。虽然来自中国的投资和移民在19世纪末为美国铁路文化的建立贡献良多,中国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运动以及美国内战却改变了这一双边贸易的历史进程。

此后发生了种种灾难和悲剧,直到两次世界大战和越南战争之后,接替毛泽东上台的邓小平才带领中国回归其贸易、投资和对外开放传统。随着克林顿政府支持中国加入WTO,两国关系日益深化,不仅在贸易和经济领域,人员交流也开始出现指数级增长。例如,现今有超过25万中国学生在美国大学接受教育,并为此花费数十亿美元。同时,从印第安纳到弗吉尼亚的美国小企业也因与中国的贸易往来而蓬勃发展。

特朗普提议对中国征收45%的关税,并对美国驻北京的银行家进行经济制裁,但这些报复手段都无法取得预期效果,同时也充满危险。截至2016年9月,中国坐拥1.15万亿美国国债,占美国国债总额的30%。共和党众议院议员兰迪·福布斯曾准确计算出“美国每天要为这些国债支付给中国7390万美元利息”。但出于某些原因,候任总统却认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需要仰仗美国的繁荣,因此美国对中国拥有“极大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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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着商人的生意头脑,他可能某天批评中国,但转天就大唱赞歌 。特朗普高级顾问詹姆斯·伍尔斯曾在克林顿政府期间出任中央情报局局长,他批评奥巴马政府不加入亚投行的决定。亚投行由北京主导建立,旨在为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一带一路”倡议提供资金支持。其他美国盟友,包括英国、德国、法国、意大利甚至印度,都无视奥巴马的要求而选择加入该机构。

由于其内阁拥有数位华尔街亿万富豪和百万富翁,同时由金融家苏世民(Stephen A. Schwarzman)领衔、由16位成员组成的华尔街“厨房内阁”(也被称为战略与政策论坛)不断向他施加压力,特朗普政府可能会考虑加入亚投行。特朗普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和商人,他的目标就是取胜。因此,庞大的“一带一路”倡议带来的投资机会对特朗普的朋友们,以及包括苏世民在内的金融家们来说,不啻为一个金矿。苏世民在北京清华大学投资1亿美元设立了苏世民书院,该书院以牛津大学罗德奖学金为原型,旨在“推动中国与世界的(相互)理解”。

利用新杠杆

候任总统特朗普已透露,他可能利用多种杠杆手段来争取受到中国威胁的国家。除了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会面、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交流外,特朗普的通话对象还包括澳大利亚、菲律宾、巴基斯坦和台湾领导人。这些通话明显在发送战略讯息,正如他在其离经叛道、政治不正确的竞选过程中和针对中国的推特中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特朗普政府可能会通过与这些国家的战术性双边接触来制衡中国。对一些保守派共和党人来说,奥巴马对中国的外交政策,加之中国在东海、南海、朝鲜半岛和对台两岸关系表现出来的独断行为,是彻头彻尾的失败,正如美国政府在阿富汗、利比亚、叙利亚和其他地区的失败政策一样。与奥巴马在这些冲突中采取多边处理方式不同,特朗普政府可能会采取双边方式,正如中国与菲律宾和越南在南海领土主权问题争端中采取的双边方式一样。

在释放这些杠杆信号的同时,特朗普政府还可能同时加速推进美中双边投资协定(BIT)谈判。利用非传统外交手段,特朗普政府将逼迫北京放弃对效率低下的国有企业的扶持。而这是中国加入WTO的15年后,奥巴马政府依然没能成功解决的问题。既然仍存在国有企业,中国争取WTO“市场经济地位”的做法就充满争议,但中国正享受着全球商业及世界承认其作为一个可靠贸易伙伴带来的利益。

有鉴于此,如果不“让中国再次强大”,特朗普在任期内几乎无法做到“让美国再次强大”。正如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一带一路”倡议旨在复兴中华民族和儒家文化(这两者都曾被美国建国先父们崇拜并模仿)候任总统特朗普可能需要在对抗日益激进的中国之前,重温一下中美历史。

进化中的、多层面的中美双边关系内在极其复杂,但中美两国的共同繁荣,与贸易、投资和人员交往息息相关。无论特朗普政府将给中国和世界带来何种前景,有一件事情是可以预见的,那就是美国必须接受中国必然的崛起。在特朗普总统治下,这种可能性会令“不可或缺之国”变成一个可有可无、但被中国人称为“美丽之国(美国)”的国度么?